由地方記憶到國家記憶
講者:張俊彥(開放文化基金會「藝術人文開放網絡」計畫主持人;國家記憶庫諮詢委員)
演講時間:2019年5月1日 19:00-21:30
這次的演講,張俊彥老師將為接下來在社大開的國家記憶庫操作培力課程,先做一次概論性的介紹,為大家說明國家記憶庫的緣起和理念,並透過小小分組活動來體驗知識架構的形成。老師也希望,透過這個演講,可以找到現階段國家記憶的重要合作夥伴,陪伴與協助大家把自己手上感興趣的議題,變成典藏(archive),而實作將會在後續一學期的課程中,仔細去弄清楚和操作。張老師也提及,目前自己手上的典藏計畫,是採取比較跨領域的做法,透過每個月一次集思廣益的會議和科技開源文化來作結合與互動,試著產生一些新的可能性。
在正式進入講題之前,老師先破除大家對於國家記憶的既定印象。一般想像中的國家記憶,會去談國家級的機構、政策和領導人等等。然而,在民主逐漸成熟的年代,會希望這樣的色彩可以逐漸褪去,轉而從底層來建立國家記憶,尤其是文化部鄭部長也很重視這樣的看法。不過,這樣的理念其實需要更高的技術、制度和志工等相互配合,有其難度,所以文化部目前其實還有點怕怕的。現在很多山頭學閥仍然自己運行著記憶典藏,但是實際上,地方很認真紀錄累積的力量並沒有缺乏。因此,關鍵的是需要更多累積和匯聚來培力社區擁有數位典藏和檔案文獻的能力。由於一般典藏與數位典藏之間有一些隔閡需要補充理解,老師在本次講座中,將先透過「美國記憶」這個堪稱起源的例子,來談其中典藏的基礎工程,是如何去集結大家一起來紀錄。尤其,面對種族問題和相對封建的概念而言,這種作法更會是一個具理想性的重大工程。
觀察國內目前民間提案狀況,看得出來大家顧慮技術門檻,不大敢去提,但其實有很多有潛力的內容值得去挖掘。其中約可歸納出四個主要的問題環節,包括:(1)如何去勾勒出故事藍圖,讓它從人可以理解,到機器可以解讀。這是地方學很值得思考和實作的一環。(2)破除對於國家記憶的迷思。國家記憶並不只是遙遠脫離於個人的故事,亦能還原自身情感與記憶。(3)建構與願景相連的地方學脈絡。張老師分享過去自己曾參與過全國第二所社大創辦的過程,發現很多人在開課交流過程中,對自身還有地方情感所抱持的衝擊和興奮感,能夠將過去學校上課學不到的知識,透過自己親手親腳地去搭建記憶起來。
舉例來說,老師詢問同學覺得背包客會想來什麼樣的地方?101、象山、四四南村似乎都不是夠理想的回答。老師說,其實背包客不在意遠,但只要有趣值得探索的點,都會很吸引他們。換言之,問對問題的話,就可以知道我們需要找什麼樣的資料來告訴別人信義區好玩的地方。記憶庫所要典藏的記憶與方法,正是一個試著從問問題和找資料,來建立出知識架構的脈絡爬梳方法。
國家記憶庫:美國典範的脈絡
為了說明何謂國家記憶庫,老師先向同學分享了美國國家記憶庫的典範淵源。所謂的「美國記憶」,指的並不是領導人的記憶,而是用科技來紮實地保存當代人的記憶,讓其他人有機會可以看到,秉持著「美國人的記憶,就是美國的記憶」來典藏。台灣當時試圖仿效美國記憶的概念,推動數位典藏國家型計畫,浩浩蕩蕩作了十年,然而,兩者之間其實有些落差。由於當時進行「台灣世界記憶」徵選時,目標設定為「建立珍貴獨特的記憶,促進民眾接近傳播與利用」,仍停留在「珍貴、具有世界級價值」的觀念,公眾的角色就只能是被教化、被促進,難有什麼參與。這與原來概念的落差,實際上顯示了我們自身對於記憶的價值觀並不清楚。
老師一再澄清,典藏,並不是典藏經典。Archive的字,其實並沒有什麼經典與否的意思,而地方學要被什麼大學者看上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仍有些單位仍然奉行這些陳舊的學術概念,未能看見地方學的價值潛力。地方學經常被人認為沒有什麼價值,這是錯誤的想法。首先,誰來認定有無價值?其次,如果這些物件就是人們生活出來的記憶,誰能說它沒有價值?若是聽到這樣的宣稱,其實可以大膽地反駁這樣的主張。第三,美國之所以認為這樣的典藏重要,是因為這樣的記憶典藏可以彰顯某些民主的精神。所以原來的典藏概念,可以說是根植於自由民主的價值觀與生活方式。
我們累積許多記憶,並不是為了從國外那裏學來一些看起來很炫的東西,因此需要砸重金來做,而是應該去看到,這是美國設想一個民主國家所需要的重要基礎建設,是一份向人民交代的工作,讓人們可以查詢和挖掘這些記憶。因此,若是查不到某些資料,那就是管理和累積資料者的疏失,因為每個民眾都有權益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換言之,這彰顯的是正直(integrity)這類精神層面的價值觀,並透過記憶典藏來參與地方學(local studies)、學習和實踐有尊嚴的民主生活。只要人們有疑惑就可以去查詢和檢驗,甚至用以為自己的家族平反等等。
由於美國沒有文化部這樣的職掌,記憶典藏並不是由文化部主持。舉例來說,美國國會圖書館,是個向國會負責的國家級中央機構,裡面收有很多國家檔案。這個圖書館其中一個計劃,是去推動個人保存數位記憶,包括數位相片、數位音訊、數位影片、電子郵件、個人數位記錄與網站等,來回應現今人們逐漸數位化的生活與記憶典藏課題。對這個機構來說,從個人做起的記憶儲存是很重要的。國家記憶就是每個人的記憶,需要透過全民運動來達成包容性的記憶典藏。同時,考慮到紙張最終都會消失,光碟久了塗層也會剝落,且訊號消失比起照片模糊更難搶救,重要的數位媒介的保存備份起碼要有異地三份,或者透過雲端服務來做備份。因此,數位典藏的數位指的是雲端儲存或是多個異地備份。比起美國,台灣其實有個很大的優勢,我們的數位儲存成本很便宜,因為我們是生產數位儲藏設施的國家,有著許多潛力。
釐清發問小練習:向人們回答各種「在地知識」機器
為了讓大家了解,國家記憶庫可能如何理解何謂「在地知識」的知識架構,老師請學員以信義區為背景,試著設想:如果有部神奇的機器,能讓人針對「在地知識」問任何問題,最想問的是什麼呢?如何以涵蓋了基本資訊與相關議題的一句話,以及不同的角度來提問呢?
這個練習首先讓學員嘗試的是,對於信義區的定義。包括什麼是信義區?不是合併後才出生的人,怎麼認識信義區?信義學是信義區出現之後才算,還是要如何去認定時間與地域?等等。另一方面,這個發問練習,其實意味著你必須去設想,自己所希望這個機器輸出的在地知識,具有什麼樣的格式和內容。如此,人們便可以試著重新去釐清自己想問的問題,以及這個問題的相關知識領域,並讓這個問題變成可被研究的知識領域和範圍。由於地方學是門綜合性的學問,很難只是由一個老師來傳授,但經年累月之下,這些學問的確有可能成為一種教材典範。老師提醒我們,若能由期待的答案來校正問題,由準確的問題來找出關鍵概念,並形成問題領域的知識架構,最終由知識架構來定義蒐集的目標,我們將能練習從自己期待的結果/output,進而知道自己該放入的記憶/input該是什麼。
在同學的課堂練習中,老師提醒,對典藏而言,「為何」的問題相對不容易處理,經常需要轉個彎,再多問最關鍵的問題才能釐清知識架構的面向與層次。這個做法看似繞路,其實也是為了保持原始資料的樣貌,要求參與典藏者,不要輕易地去解釋它,得儘可能同時保存多種解釋的各自脈絡來釐清資料的多樣解讀。因此,很多時候,重要的是執行過程之中的所有資料、沒有被收入報告的種種資料,而不是只有那個執行和解釋的結案報告。換言之,數位典藏是保存很多資料,不是特別去留下一個正確的解釋,而是蒐集各式各樣的資料,並且試著去找出資料後面的脈絡、原因和相關資料。藉由拆解出問題,然後去回答每個拆解出的問題是什麼,記憶典藏才能進一步討論這些問題要怎麼回答。此外,在典藏過程中,問問題的校準過程,也能讓執行者在找出問題的過程中,找出更多相關的資料,並借助篩選指標、臨界值或區段等(如重大事件)來做分期與特色描述,進而從拆解關鍵概念中,思考什麼是我們認定的概念,逐漸形成一門學問。這個課堂練習,正是希望透過記憶庫的典藏方法,與地方學對話,也提醒很多地方記憶可能會需要再回頭去確認該記憶與在地的連結是什麼、可以說出什麼故事等。
另一方面,由於同學討論時提及家中的老照片,老師也提醒,若有尚未進行典藏的老照片,要儘量放在低溫低濕度的環境中。若照片開始出現一股酸味,是最危險的狀態,意味著照片即將進入酸化和脆化,這時候已經是照片進入酸化的階段。先買無酸隔紙,把一些釋出的酸性物質先擋掉;長期還是儘快做數位保存最好。
背景問題:信義區是指什麼?
在同學的討論後,老師也分享了自己如何從信義區沿革變動,來建立知識架構的雛形。老師以信義區的埤塘為例,提醒同學也許可以畫出這樣一個知識架構圖。這除了可以看出組織系統化的階層外,也可以看到不同層次之間的關係。
同時,老師分享了國外常用的知識架構網站(https://schema.org/Pond)。由於這樣的系統缺乏中文版本,中文的記憶庫典藏可以說是特別弱且缺乏知識架構的基礎建立。若能把地方學的知識架構體系做出來,將會對國內的知識架構建立有很大的幫助。由於目前地方學尚無明確的知識架構,不過若是參考這樣的作法,可以試著更嚴謹地去定義這個知識是什麼。面對不在目前分類中的知識,操作者需要自行建立資料模型,來與既有的資料分類和內容對話。一旦知識架構確立之後,就可以開始做資料清查,並依據資料性質來做排序、素材分類與對照,以及建立後社資料(metadata)模型(https://www.dublincore.org/specifications/dublin-core/dcmi-terms/),像是哪個資料最缺乏或最急迫、如何向關係人索取或收集相關資訊、了解後續授權程度、還缺乏哪些資訊需補充、權利盤點等,來描述最基礎的欄位。
課程的最後,老師也鼓勵有興趣的社大學員,一同地方學的建置工程,老師也將在接下來與社大合作開設的數位典藏課程中,進行數位典藏及檔案文獻的培力,培養社大師生參與國家文化記憶工程所需的基礎觀念、知識與技術,並希望地方學員能在自己的興趣與長期努力之下,進一步完整與釐清自己的知識之價值。